如何讀懂“不合理”的孩子畫 

    “不合理”的孩子畫

    公雞4 條腿？是的！在6 歲的李蘭亭鮮艷奪目的畫作上，公雞就是4 條腿！

    用成人的眼光去看，孩子的畫中有很多不合理。北京教育學院學前教研院教
研員劉亞明說，其實孩子對公雞有幾條腿是完全知道的，那多出的兩條，正是他
的創(chuàng)造：公雞要想跑得快，就得再長兩條腿！

    還有色彩。我們認為紅配綠賽狗屁，對于孩子，那卻是天然的搭配。3 歲的
張親筆下的媽媽，媽媽水草一樣卷曲的長發(fā)用了最亮的綠色，涂著烈焰紅唇，還
有媽媽綠色的身子和大紅鞋——用色如此大膽，畫面卻令人驚嘆的漂亮。

    而6 歲的顏如玉畫人吃辣后的表情——人遍體通紅，眼淚汪汪，鼻子皺成一
團，舌頭伸出，一張臉熱氣騰騰汗津津……一股辣味撲面而來！

    “在色彩上，孩子們基本上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最突出的就是用鮮艷的原色
調。”劉亞明說。在孩子的畫中，會出現綠色的太陽、紅色的螞蟻、黃色的空氣
和藍色的臉，這一點也不奇怪。每一幅孩子的畫，都像我們看到的熱帶魚，色彩
飽滿熱烈，感染力超強。

    特別是，孩子的畫表現出的無拘無束、大膽夸張，就連繪畫大師也要感嘆！

    劉亞明說，4 歲的金天畫守門員，“手出奇地大，以體現守門的特殊性。又
如畫踢球，足球離人遠了點，于是孩子把腿畫好長好長，有趣夸張的效果就出來
了！”

    孩子的畫還有更不合理的地方。許多孩子會在一張畫里放下不同時間、空間
發(fā)生的事，也會把想象的事和現實的真事混在一起畫出來。兒童畫教育家楊景芝
教授提到，一個孩子在畫天安門閱兵式時，就把新四軍、八路軍、解放軍放在了
一起！在這個年齡段，孩子們的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正處于自由揮灑的高峰期。

    無論畫什么，孩子都在畫自己

    動物世界誰稱王？你的答案可能是獅子、老虎等。可是，4 歲的韋玉卻認為
兔子應該當大王。孩子的解釋相當天真：兔子愛吃蘿卜和青菜，我自己最不愛吃
蔬菜，兔子多能干呀！在韋玉的畫里，溫柔膽怯的兔子變得很威風：兩只耳朵高
高豎起，三根胡須醒目而夸張地翹著，令人瞠目的是，兔子吃肉了，胃里畫了好
多條小魚！

    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不管畫多少人，她總是把自己畫得特別突出、高大，
還穿著高跟鞋。其實，她個子嬌小。她說：家里大人總是勸我多吃飯，這樣才能
長高個兒！長高，就是這個小姑娘的中心思想。

    在孩子們的畫里，我們會驚奇地看到，萬事萬物都有了喜怒哀樂——太陽愛
吃北京糖葫蘆——也許，3 歲的于天雅自己愛吃糖葫蘆吧！五六枝鉛筆寶寶正在
歡蹦著唱歌跳舞——3 歲的孫峰凡認為，鉛筆像他一樣很高興！

    “無論畫什么，孩子幾乎都是在畫自己。”劉亞明說：“孩子邊畫邊投入角
色，好像自己就是畫中的大公雞或是小螞蟻。”臺灣心理師陳妙說：“孩子處于
自我中心發(fā)展的階段，對所要表現的事物，都會把自己的情感和情緒投射在上面，
我們稱作‘擬人化再現’。這樣，孩子的畫就像是一面鏡子，告訴了我們孩子的
內心世界。”

    畫是孩子與人聯(lián)結的橋梁

    從2 歲涂鴉開始，多多就一直喜歡畫畫送給爸爸媽媽：感冒了不舒服，玩具
損壞了傷心，有了好朋友快樂……無所不有。大一點兒以后，他開始用簽字筆畫，
并送畫給父母之外的人。通常他畫的是他最熟悉的橋梁和道路，一會兒就完成一
幅，一天能夠送出去二三十幅畫。太多產了，這樣就顯得他的畫不那么珍貴，但
孩子不管。要是他不送畫給某人，那一定是某人不招他喜歡，或者讓他害怕。

    6 歲的上海小姑娘佳佳，最擅長畫的就是一顆又一顆“心”——專為送給她
在北京工作的媽媽。畫完后，再寫上幾句“思念”的話。去年9 月，佳佳上小學
了，在一張畫滿了“愛心”的紙片上，佳佳寫道：“媽媽，你早回家！你快些回
來，我的心里就都是太陽了！”孩子的畫天真爛漫，母親的心甜蜜而內疚。為了
讓孩子的心里開滿太陽，佳佳媽媽忍痛告別了她工作多年的北京公司團隊。

    5 歲的梁櫻也十分懂得用畫表達。一天，媽媽連續(xù)叫她兩次去彈鋼琴，而她
畫畫正在興頭上，一動不動。媽媽生氣了，后果很嚴重！孩子隨手拿起水彩筆就
畫：一顆大大的心裂成了鋸齒狀，本來完整的花朵傷心地綻裂了，飛舞的蝴蝶也
飄落下來……媽媽震撼了，她認為，孩子的心被自己的粗暴傷害了，但是梁櫻卻
告訴媽媽：“不是我！是你的心碎了。你叫我彈琴，我不去，所以是你的心碎了！”

    孩子的話比天使還純潔！

    不追求像不像

    當看到孩子畫的4 條腿的公雞時，多數父母可能都會用親切的口吻啟發(fā)孩子，
讓孩子去觀察“真正的公雞”，“你畫得不太像”往往成為父母評價孩子畫的一
句口頭禪。

    事實上，在畫畫的時候，沒有一個孩子會主動地思考“作品”這回事，繪畫
只是孩子興奮無比的一種游戲，可參與，可創(chuàng)造，沒有束縛，而且?guī)�來巨大的�?br /> 悅感。同時，孩子畫無規(guī)無矩，部分地是由于他們還沒有時間、空間和透視概念，
他們幼小的心靈也無法分清想象與現實。因此，在孩子的畫里就出現了違背自然
的構圖、色彩和比例。

    記得一個小孩子畫了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畫，主題是他與媽媽一起逛商場，
在畫上，只有一條又一條或粗或細的男人和女人的腿。“孩子有著完全不同于成
人認識世界的視角，父母千萬不要只從造型上的‘像與不像’來苛求。”劉亞明
說。臺灣心理師陳妙建議父母盡量延長孩子的涂鴉期，她認為成人的指導可能會
讓孩子畫里的童趣過早地消失。畢竟，我們喜歡孩子畫畫，卻不是要培養(yǎng)畫家。

    還是讓我們的孩子自由地畫吧！孩子的畫中是有很多“不合理”，很多“不
像”，但正是這些讓孩子畫里的世界繽紛多彩，充滿童趣，也讓我們看到更多被
自己遺忘的、忽略的世界。在孩子的畫里，不合理就是合理。

    孩子畫里的另類主題

    2003年9 月，5 歲半的深圳兒童門彥青用一個繪畫本畫下了他從電視上看到
的“9.11”事件。這表明，孩子畫里的主題也開始了對環(huán)境的觀察和思考。人們
注意到，在世界范圍內，兒童畫中已經比較多地出現了海嘯、戰(zhàn)爭、空難等主題。

    “繪畫中會有孩子潛意識的表達。”陳妙說：“在‘911 ’的畫面里，有飛
機，有樓塌，有死亡，有分離，有哭泣……通常孩子會把其中的某個元素與自我
的某個主題聯(lián)系起來，比如，飛機——他的爸爸媽媽可能常坐飛機，坐飛機很危
險；還有高樓——他的爸爸媽媽也可能是在高樓里上班的。我推測，孩子在畫中
表達了對分離的焦慮。”——孩子的父母的確經常坐飛機，也都在超過30層的高
樓里工作。

    在這個充滿變化、危機重重的時代，成人世界的焦慮也會傳給孩子敏感的心
靈。陳妙提醒父母，當看到孩子繪畫比較負面的主題時，不用太過擔心：“通過
繪畫，孩子已經在處理心理的陰影和不愉快的情緒。當潛意識的情緒被意識表達
時，那表明可能已經釋懷了。家長不一定特別地去學習繪畫治療，無須指導，也
不需要問什么問題，只需要用了解及陪伴的心就夠了——繪畫的過程，就是一個
孩子自療自愈的過程。”

    對于孩子來說，他們的一幅畫可能就是對自己生活的講述。此次，我們運用
心理測試中常見的“房樹人測驗”，請三個不同家庭背景的孩子同題作畫。

    我們的指導語是：“請在這張白紙上任意畫一幅有房子、樹和人的畫，你想
怎么畫就怎么畫。”臺灣臨床心理師和催眠師陳妙對3 個孩子的畫做了解讀。

    王漢希，10歲，男孩，就讀北京某私立學校

    “我畫的就是我住的房子。我的家很溫暖，我住校，最愿意回家了。除了這
棵樹之外，還有好多好多草地和樹。畫上天氣很好，其實畫里也有太陽，但我已
經上五年級了，再把太陽畫出來就有點幼稚。樹的性別肯定是男的，因為我就是
男的。

    “這3 個人，是我們一家，正在小區(qū)散步。我畫的我媽，比較像她本人，她
沒穿過這身衣服，可我覺得她就是這樣顏色鮮亮的。我爸，也比較像他本人，他
其實是光頭，但我給他加了幾根頭發(fā)。中間這個小孩是我，不過只有70% 像我—
—我的頭發(fā)是夸張的。這么說吧，我是一個比較陽光的小孩，不過也有缺點，比
如，開始注意形象，在意女同學對我的看法……呵呵，頭發(fā)一亂，就趕緊拿水弄
弄。”

    分析：小希的畫色彩飽滿，顯示小希內心世界想象力豐富；色調也很明亮，
顯示個性開朗樂觀。由圖形的位置判斷，整個家庭以小希為中心，父親是家庭的
主要決策者，形象自信樂觀；母親配合父親，是溫和、溫暖的角色，父母和家庭
是小希背后強大的支持系統(tǒng)。從表情、身體姿勢及穿著分析，小希對父親有強烈
的認同，對自己也充滿自信，有強烈的行動能量，正在父母期望中成長。

    Rose，6 歲，女孩，父母離異，與媽媽生活在一起

    “這座小房子在郊外，里面住的是姥姥，姥姥對我好，我喜歡她。房子是溫
暖的，我想住在里面，和媽媽一起。這兩棵樹都是蘋果樹，它們孤零零的，是老
樹，它們都是男的樹。我把這兩棵樹畫在兩邊，就可以在中間畫別的。樹上結滿
了蘋果，這些蘋果要給姥姥、姥爺、媽媽吃。畫上的人是媽媽和我。畫上的媽媽
和真的媽媽一樣，她也有這樣一身衣服；畫上的我也是真的樣子，我也有條裙子，
和媽媽的一模一樣。”

    分析：構圖以母親為中心，由身體的姿態(tài)和裝扮分析，Rose強烈認同母親。

    由于在家庭中父親角色缺席，她的內心未出現與父親互動的訊息。

    Rose對家的用色及構圖，溫暖而有活力，但由Rose及母親的面部表情及方向
看，似乎她們并沒有參與其中的企圖。靠家的左邊樹干比右邊樹干顏色更深厚，
可能意味著Rose對家的意象里有溫馨與幽暗的沖突。Rose與母親的臉都是側寫，
且都只畫了一只眼睛，表示在人際互動關系中，她有較多穩(wěn)藏的心事和不愿被人
了解的想法，同時她也感覺到在這一點上，母親跟她一樣。

    小吉，9 歲，男孩，先天性聾啞，在重慶某聾啞學校就讀

    在老師的手語翻譯下，小吉有點艱難地“講述”他畫了什么：“我畫的是我
的家，這4 朵開得很鮮艷的花，就是我們一家四口：爸爸、媽媽、姐姐和我。我
們一家人在屋子外面曬太陽，有藍天白云，太陽在對著我笑。天空還有兩只小鳥，
他們說要回家。樹是一棵蘋果樹，樹干上有很多疤，樹的年齡跟我差不多大。”

    分析：小吉的畫以擬人化方式表現，加上整幅畫的內容都加上黑色外框，顯
示在人際關系方面有必須克服的障礙。從畫的結構以及畫中文字對話，可以分析
出，小吉家庭的溝通是坦誠直接的，小吉與母親及姐姐比較親近；以色彩分析，
小吉的家是溫暖的、可依靠的。

    從鳥及花的表達顯示，小吉對家的眷戀及依賴很深。小吉內心想象力豐富，
但有壓抑的情緒，代表自己的那朵花，是深藍色，表情并不開朗。

    此外，陽光雖然普照，卻有黑色眉毛及黑色外框，畫中的山也用黑色來描畫
輪廓；樹干上的樹疤，是對自己成長中遭遇困難的投射。但另一方面，代表小吉
的大樹很有生命力，又顯示小吉有強大的意志及較高的內在自我強度。